默默(HUE)

迷失在崇高想望的山巔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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戒菸

周邊的世界太乏味,打從我懂事就迷醉在煙癮裡,我從沒想過後悔,旁人遞給了我就順口抽了。淺意識裡演練過幾次,我小心翼翼地湊近嘴唇,像隻小蝌蚪顫動外鰓吸氣吐息,現在則成了口底鼓漲的青蛙。但當我從白色煙霧裡看見另一端的她,我就打從心底感到愧悔,我想我逃回叛逆期重頭來過,或許就再也無法見到她,於是我連僅存的勇氣也被抽乾了。


她看我的眼神從一開始就很怪,太過深究,撢去灰塵,驅車駛進杳無人煙的荒原,死亡喚醒生機,土壤終會豐沃,花終會開,那瞬間我就明白世界就此蒙上了她的影子。


都孤身一人這麼久了,不如和我一同過活吧。我總這麼對她說。


我還記得她說話的聲音很輕,卻總撩起我的忿怨。我不愛菸味,況且我們身為同性,她說。不,妳不討厭菸味,妳明明是討厭我。我靠近她,這個令我神魂顛倒的女人,我吐菸撲往她臉龐,好似看到她臉紅了一下。啊,真是濫情又俗套,明明不願接納我卻也不肯捨棄我,可為什麼我總覺得這樣的她很惹人憐愛呢?枯萎的花不懂得脫離枝幹,卻也不願落地生根,生了總會死,死了又再生,但只會越來越脆。我與她太相似,生長在要死不活的貧瘠裡,卻總妄想深根蒂固。


我們生在位於海洋周邊的小鎮,閒來無事總會窩在後院的小花圃談天,她喜歡看我為那荒涼的花叢澆花邊嘲笑我,草叢枯竭的可以,花朵也死得遍地,而我們依舊純淨如初,聊到夕陽躲進山裡,說離後院更遠的海洋幾時退潮,或者是從哪個角度可以看見最美麗的夕陽。真奇怪,我們明明那麼契合,可我們誰也沒想打破現狀堅持下去。


我曾喜歡過很多人,與很多人有過親密接觸,但我從沒與誰形同手足,卻經歷得比任何一場愛戀都還深刻。我曾握過她的手,就那麼短短一瞬,我說妳的手好冷,便趕緊鬆開了,人總是怯弱,害怕得到更多。我們終究也沒再更進一步。


那是個飄著細雨的入秋時節,轉冷的空氣使人寂寥,我們不約而同地打破了彼此的隔閡。我靠著開放式的玄關發呆,不時看向她乾淨的側臉,我兩手空空,將手插進褲袋裡,放棄了吞雲吐霧,我又多看了她幾眼,說了句連自己都感到顫抖的話,我甚至認為這是場誤會,我說,喏,我不想抽菸了,妳幫我戒嗎?我聽出我聲音有些懸浮。


過了一會,她只是轉過頭來愣愣地看著我,像看著黏在天花板上的壁虎,我又問了一次,她才回答,那麼,我該如何做才好?


她露出像是我初次嘗試吸菸的表情,我說妳準備怎麼做,她沒有應答,只是用短促的呼吸聲回答我。過了許久,她說,我得想個讓你戒菸的好辦法,這句話搔了我心頭一圈,比菸癮還令人難以抗拒。


然後她親吻了我,像個純潔的孩子,只是一點一點觸碰我冰冷的嘴唇,不包括絲毫非分之想,停留在彼此最單薄的年紀裡。


我永遠記得,她說啊,妳的味道,明明比菸味再好聞不過了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