默默(HUE)

迷失在崇高想望的山巔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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〈轟出〉The Comet



他說火是不安份的東西,引人生畏,會想起父親,再聯想起母親,他在說這些話時悵然若失。可是啊。綠頭髮的少年說,轟君,你的眼睛分明像火焰,熊熊燃燒,充滿希望。


他初次在毫無血緣的外人面前流淚,在百無聊賴的夏日午後,那段時日早已遙不可及,他還記得在空無一人的教室裡,窗外夕陽餘暉,很溫暖,他們僅僅存於肉體上的連繫。


唇齒交纏,唇齒相依,比起傾注欲望,更像在訴苦。他將滿腔的苦味都給了綠頭髮的少年,說他做了惡夢,夢中的自己還是多年前的迷惘,燒焦的左半邊如剛開始刺痛,他說,綠谷,我也只有你了。他落下石子,朝自己的心口砸了個窟窿。


於同儕間少年顯得略為嬌小,也不是特別強壯,他的話語、作為卻格外有力量,至少對轟焦凍來說是如此。如果說家族是他長久以來蝸居的世界、深根蒂固的堡壘,那麼綠髮的少年一定是如他信仰的存在。


他15歲,遇上了綠谷出久,原先的世界在崩塌,岌岌可危。他所秉持的信念,像一戳就破的紙門,灰飛煙滅,在煙霧的另一頭,他看見了那對樸實的綠眼睛。


他這才意會過來。啊,原來如此,那是惟有綠谷能夠給予他的,比狹隘的象牙塔還要更加寬闊的世界,是他前所未有的感受。千絲萬縷,複雜密切,他不知道該如何比喻這份感情。


他找上了綠谷出久,只因少年的存在本身就是答案。


他將雙手撐在少年身側,由上而下,一絲昏黃映在身下的綠眼睛,純真奪目,在茫茫人海中,他定也會發掘他,那是宇宙中發光的恆星,比記憶中的母親更令他安定的存在。


他們親吻,撫慰,相互索求,人們在逐漸失衡時,會做出一些行為來緩解自身,這僅是其中之一。完事之後他將他容納在懷裡,臉埋在頸窩,這是他顯得最為莊重的時刻,少年用手指嵌進紅白相間的髮梢,擁抱的人被回擁,他將會睡得極其安穩,回歸初始。


夕陽餘暉落在他們身上,他感到不再孤獨,少年陪著他一起燒成了火紅色。兒少時期他缺失的片斷、稀少的愛、安穩的夢,都在綠髮的少年這兒,在他的懷裡,溫暖撲鼻,沁人肺腑。


在夢裡,他不畏火光,左半邊的傷疤也不復存在。他像每個良善的孩子一樣,相信世上有神明,信奉正義,打擊邪惡,他說他要成為英雄,獨一無二,溫暖慈悲。溫熱的眼淚浸溼了夢,穿透到夢外的現實,他一直以來所渴望的,所追尋的,都在此刻的夢裡。但他卻不如想像中那般完整,彷彿遺失了靈魂的某一部份。


"你哭了,轟君。"他聽到身下的少年溫柔地說,"又作惡夢了嗎?"


"⋯⋯不,是個很美的夢,但是夢裡的我卻很悲傷。"他緩緩地睜開眼睛,彷彿才剛被海浪打回真實。


"沒事的,我在這裡。"


少年輕順他的背,像小動物一樣徐徐呼吸,傳遞溫暖。


於是他又淺眠了過去。


等到再次醒來時,閃耀的火光都已然褪去,惟有寂寥的火花散落在四周,零零星星。他看著窗外夜色朦朧,像每個索然無味的夜晚一樣,他才恍然想起,在那場夢境後的另一頭,他看見了在那裡的綠谷出久。


碰咚。


血液鮮明,心臟復甦了過來。


他才得以組織在腦中四處飛散的詞彙,一股顫慄由然而生。


畫面中,少年站在虛空的一點上,面帶微笑,他說,轟君,你的眼睛分明像火焰,熊熊燃燒,充滿希望。


是他賦予了自己最溫暖的火焰,融化了這數十年來日復一日的冰冷,就像世界萬物的一切協調,像綠谷出久的存在本身。


有什麼即將傾瀉而出,他慢慢匯聚心中的水流,讓它們融合在一塊。他將手覆在少年的臉頰上,然後輕輕撥開貼在前額的瀏海,像對待寥若晨星的珍寶。


待他們眼神相接時。


他說也許。也許沒有過去,我就不會遇見你,我會單純的長大,我會逢人就面帶微笑,與母親完好如初,我不再恨我的父親,甚至不曾有過左半邊的記憶。他看著綠色眼睛,不疾不徐。


⋯⋯但是,我才明白,單純沒什麼特別,至少沒有我擁抱你的時候感覺好,缺失了某樣東西的我遇見了你,或許才會是最完整的我。他平靜地淌下眼淚,不是悲傷,不是悔恨,僅是刻骨铭心。


在轟焦凍失去了所有以後,直到他遇見了綠谷出久。


他曾真切地以為自己是被神中途落下的孩子,如今他才明白,上帝為何要遺留下他燒焦的那一半。


他彷彿死去,又活了過來。


此刻他的懷裡,那就是世界。


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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